
程十发作品《少女和小熊猫》
海派大师程十发不仅以连环画著称,更以中国画享誉世界,其风格是古今中外都吸收,既有传统又有现代,既符合时代精神,又符合上海城市特点,是海派大师的典型代表。然而,他真正的成功应该说,是其“艺术观念超越时代”,我们从《程十发谈话录》中可以得到很多启迪,其不少内容是首次发表。
程十发先生有相当长的阶段处于思想禁锢的“极左”时代,他坦言:“我的画的风格如同山里一棵特殊的树。它既不能避开政治气候的各种要求,又要符合自己的艺术追求;既要避开左的侵扰,又要避开右的干扰。风格的形成是不能脱离社会的影响的。”可见,他的艺术观念具有超越时代的“前卫性”。他长期坚持自己对艺术的独立思考。这位看上去和蔼诙谐的老人书中竟有“桀骜不驯”言论:“在艺术上,意见永远不要一致,一致只有在强迫情况下才能存在。”“艺术没有规律、没有法则。有法则不是艺术。”“别人犯忌的我偏要犯一犯,试试看”。
谈到外国美术,他说:“外国的东西一定要多看,要相结合。我们不是看多了,给影响坏了,实际还是看得太少。”改革开放之初,他就指出,现代世界美术信息十分灵通,“于是在绘画风格上就形成了互相吸取的艺术局面。国内、国外没有界限,古代与现代没有界限。艺术风格不可能单一化。大家都在你吸取我的技法,我吸取你的技法,又保持了各自的个性。谁也不能否定谁”。尤其对西方现代艺术一些观念和技法,他更是暗下苦功,巧妙地融入到自己的国画创作。早在1955年6月21日,他题书道:“现在有些人一听抽象派就认为要批判,但要他讲出几个抽象派的名字却反而讲不出。应该多了解,多熟悉。东方的艺术概括手法已给西方艺术大家所吸收,如马蒂斯就吸取了用线条来画油画。”可见,程十发不仅传统学养深厚,他对西方古典和现代艺术同样也有透彻的了解。
作为一个成功的艺术家,程十发告诉同道自己的秘诀:“画画要处处显得放松——精神放松,手放松,笔放松。”“在艺术上要创新,走自家的路,就不要怕被别人骂。骂并不是坏事,如果自己的东西不被别人骂,也就完结了。”程十发十分讲究画外功夫。他说:“画画不能只知技巧,没气质不行。”“文学修养不加深,画品素质便难望高雅之巅。”“艺术家同时也是哲学家……整个绘画的过程就是一个充满矛盾和解决矛盾的过程……一幅好的吸引人的作品也就是充满矛盾的作品,反之四平八稳的作品决不是好作品,充其量是平庸的作品。”他还认为“一个艺术家的感情是最重要的”。但又认为这在课堂里是没法教的。他告诫:“艺术不能教,要培养,用艺术方法培养,要多看古今中外各种文艺作品,要看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要了解,要多读书,要创造性地去学习。知道多了,方法也就来了,古今中外都要学,古代的、民间的、原始的都要学。”
程老对艺术领域一些僵化和教条的观念时有精辟的新论,这大大开拓了人们的思路。如对于艺术家非常关注的技法,他提出了更本质的问题:“一个技法,如果没有思想,没有意,没有感情,就很难办。你的技法如果没有和感情结合起来,技法是没有用的。”他认为:“艺术要追求偶然性,偶然性从必然性中来。画要有天趣,味道,追求修饰就乏味,追求原始、天真的有味。原始的彩陶、壁画在当时并不追求什么技法,但富有味道。”对于美术教育长期以来的一些误区,他的谈话录中颇多涉及。如对基本功的看法,他说:“现在我说的基本功,不是常说的基本技法、手段。而是培养一个作者的思想感情和技法的两者结合。这很不容易办到,但却是基本功的重要方面。在学基本功时也要百花齐放,不要强求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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