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旭初今年59岁,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裤,符合我们对于成功人士的想象。事实上,作为一个在省城有楼有地的房地产商人,他的确是位“成功人士”。不过,这一次我们采访他,重点在于他的另一个身份——古生物化石的收藏者。
4月26日,也就是明天,他将和永济市五老峰景区签约,把他的古生物化石藏品拿出来,在景区内展出。展厅将在6月底建成开放,为景区增添新的内容。而这是第一个,在他的规划内,运城市诸如关帝庙、鹳雀楼、普救寺等十二个(或许还会更多)著名景点、景区都会建古生物化石展厅,实现运城旅游项目和国际旅游项目的对接,丰富运城旅游景区的内涵。这是一盘很大的棋。
A 《宇宙之谜》开启了他思考宇宙、世界的大门
李旭初的个人经历,带着深刻的时代印记。
1957年大跃进的时候出生,1966年“文革”中上小学,1974年高中毕业,又碰上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在夏县插了五年队,高考恢复后考上太原工学院(即太原理工大学前身),毕业后分配到林业厅林业勘测规划院(现在的林业调查规划院),工作十年后,在全国的下海浪潮中,又下海经商,积攒下“第一桶金”。李旭初说,他们是新中国第一批“企业家”——“原来哪有什么企业家,只有个体户,连《公司法》颁布实施都要在1994年”。
奇怪的是,李旭初古生物化石这个个人爱好,既游离于时代,又和时代有着莫大关系。
在那个特殊年代,可供学生阅读的书并不多,毛选、鲁迅之外屈指可数。古代的书叫“四旧”,外国的书叫“封资修”,都算是“毒草”。收藏都是过错,何况阅读。出生于干部家庭的李旭初,选择阅读的余地要大一些,但也有限,幸运地是,他碰上了《宇宙之谜》。
这本书是海克尔所著。海克尔是德国博物学家,达尔文的学生,进化论的捍卫者,朴素的唯物主义者。然而尽管这样,若非特殊机缘,也难以和当时的中国人见面——毛泽东主席在青年时代就曾读过这本书,并深受其影响。建国后接见德国客人,又两次提到了这本书。这本书在1974年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40万册《宇宙之谜》瞬间在全国的新华书店进入了红色书籍中,在当时也算奇观。
《宇宙之谜》并不是科普类图书,说科学类都勉强,它是哲学书,阐述了宇宙、地球、生命、物种、人类以及意识和文化的起源及发展,列宁说“每一页对于整个教授哲学和神学的‘神圣’教义说来,都是一记耳光”。40万册中的一本《宇宙之谜》,开启了一个普通高中生思考宇宙、世界的大门,并深刻的影响了他的人生。
B 他的古生物化石收藏,在国内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宇宙之谜》是讲宇宙起源生命进化的,而化石正是生命进化的一个证据。所以李旭初迷上化石也是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在夏县插队的时候,他就收集到一块蛇头化石,那是他收藏化石的开始。
等后来经商,全国各地跑,而且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他也有了收藏化石的经济实力,这可能是其他化石爱好者所不具备的。李旭初说,这么多年下来,他收藏化石的花费,“保守估计两三千万总有”。
数字看似庞大,但照他那样的花法,其实也不算什么。李旭初说,他的方式,一是“扫货”,比如说到了一个店里,不是一件一件买,而是把这店里的化石都买光,“这样整体打包,可能比一件一件还划算呢”。二是不讨价还加,甚至还会多给。“你要想继续做下去,一定不要和他讨价还价,要让他得利。这样他再有好东西,还会和你联系”,李旭初有好多十年以上的老关系,就是这样结交下的。
不过除此之外,收藏化石还是细致活儿。化石不像金石字画之类的古玩,并没有形成一个市场,只是在很小的圈子内交流,也不会有专门的展览、展销。“很多化石是我在‘奇石展’上发现的,不说是化石,只说是奇怪的石头。还有些化石就在一些古玩店的柜台下面、店面后面不起眼的地方,黑黢黢的,他们也不知道那是化石。”听李旭初这么说,几乎比古玩“捡漏”还要难。
好在化石是没有“赝品”这一说的,它的结构特征和物理性状和石头是截然不同的,一看一摸,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而且,大部分化石说不上值多少钱,也几乎没什么观赏性,造假者也缺乏动力,倒省了李旭初很多工夫。
就这样,二十年下来,李旭初收藏了大量的古生物化石,为此还专门在省城柳巷铜锣湾建了几百平米的收藏馆,种类之丰,数量之多,是国内当之无愧的第一,“我一般说有1000多件,但事实上比这要多得多,比如说小鱼小虾的化石,一箱几百个,也算是一件;恐龙蛋,一堆算一件。国外不敢说,在国内,没人比我的更多。”李旭初说。曾经有一位古生物领域内权威的老学者,参观过这些化石,给了两个评价,一个是“大开眼界”,一个是“都是真的”。
C 选择运城这能形成双赢的局面
化石形成非常难得,形成的条件也非常苛刻,古生物在突发的灾难比如地震、海啸、泥石流中瞬间被掩埋,在低温、高压、缺氧的环境中,体内有机质逐渐被矿物质化,但却保留了生物原本的形态。这个时间会长达至少几百万年,几千万年上亿年也不稀奇。所以,面对一块化石,不论是一片树叶,一个贝壳,一条小鱼,都携带着远古的信息,非常珍贵,而面对着这些存在动辄以百万年为单位的东西,只有区区百年寿命的人类,也难免会生发出永恒与短暂,宏大与渺小,宇宙与生命之类的感喟。所以,一个沉迷于化石的人,最终可能会成为一个哲学家。
李旭初正是这样。他将这些古生物化石以地球的地质年代分类,寒武纪、奥陶纪、志留纪、泥盆纪一直到白垩纪、侏罗纪这么排列下来,地球几亿年的历史如画卷般展开。“‘纪’不是世纪的‘纪’,是地质年代的单位,地球每一次地壳的剧烈运动才叫‘纪’,在这期间,有大量的生物灭绝,也有大量的生物产生,所以地球生物已经经历好几次大灭绝了。”李旭初说,人类十几万年的历史,几千年的文明,在这样的时间参照下,真的算不上什么,并不比别的生命更高贵更先进。基于此,李旭初似乎变成了生命平等主义者。“就算是一个贝壳,在生命形态上也是很完备的,一切都是自然演化的结果,人类现在太复杂了。我们有智力,追求速度和效率,然而并真正知道追求速度和效率是为了什么”,更重要的是,在李旭初看来,人类总有改天换地的豪情,但在自然的伟力面前,渺小得很。人类也许根本理解不了地球。人类的视野太过狭窄,当时间跨度拉到百万千万年时,才会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多么幼稚。比如说,现在全世界都在说“温室效应”,警惕全球变暖,然而实际上,地球还处在第四纪大冰期末期,全球变冷才是更可能面临的现实。人类又太过自负,总是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是有益的,事实上却正相反,再比如,人类认为沙尘暴不好,就要治理,然而沙尘暴携带的微生物,是海洋中的虾的食物来源,沙尘暴少了,虾就少了,于是大鱼、小鱼都少了,很自然,渔民不会开心。
所以,李旭初说,“顺其自然吧。”
经由收藏化石,并对化石日日观察和感悟,李旭初在即将花甲之年的时候,到了平和、从容和达观的人生境界。
顺其自然,当然并不是躺着不做事,而是顺应潮流,顺势而为。
山西经济要转型,旅游产业要上去,这是山西人共同的心愿、努力的方向,李旭初从房地产转向旅游业,并不奇怪,然而,将传统的旅游项目与科普性地球古生物地址化石项目相结合,游客在旅游之余,能学习到丰富的地球地质、气候、环境、生物知识,这样的创意才弥足珍贵。李旭初说,古生物地质化石,是全世界共有的旅游文化项目,外国人也许不知道普救寺,不知道鹳雀楼,但不会不知道恐龙化石。而他们国家,国土面积就那么大,能有多少化石?中国地大物博,化石之丰富是他们难以相提并论的。放到旅游景区内展出,这样既能利用现在景区的游客量,又为景区增添了新的内容,这是双赢的局面。
而最终选择落地运城景区,是因为运城文物集中,远古文化荟萃,这两年旅游发展又非常快,主要市领导全国各地的开推荐会,还提出了“古中国在运城”,令人耳目一新,而古生物化石这个项目的落户,拓展了古中国的概念,将时间背景从几千年一下拉伸到几亿年。这样的结合,李旭初非常看好它的前景。
李旭初算了笔账,一张门票30块钱,十张就是三百块钱。“这就是三吨煤啊。而且,这东西不像煤挖走就挖走了,你只能看一看,带不走,没污染,获利时间长,这样的生意划算啊”,李旭初说。
事实上,山西经济转型的道理和目的,这样也就说透了。
(文章来源:山西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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