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和朋友讨论艺术和现实的关系问题，朋友的观点之一是：艺术就是艺术，距离现实越远越好。由此不禁想到我经常在讲座中提到的一个作品，那就是文艺复兴巨匠达?芬奇的杰作《蒙娜丽莎》。
为何这个作品是旷世杰作？我认为绝不是因为作品有精湛的技术，也不是因为作者毫无缘由地表现女性美。而是，在中世纪第一次兴起的思想解放（启蒙）运动中，这个作品无论从内容到形式都第一次提出和触及到了人类文化史上最重要的问题，即个人的价值、尊严和权利，从而颠覆了中世纪神权为上的蒙昧主流价值观。
14、15世纪思想的启蒙运动（也称文艺复兴运动），目的在于摧毁以神为中心的封建意识形态，建立以人为中心的资产阶级的新思想新文化，它的思想核心是人文主义。达?芬奇以自己的作品艺术地把一个女性所特有的女性气质，通过微妙的色调将女性皮肤特有的弹性和质感，女性身体的线条特征表现得栩栩如生，借以宣扬人性之美。同时，用以往描绘圣母才使用的庄严均衡的构图，揭示了画中这位女性作为普通人的尊严。
这个作品距离当时的现实不但不是太远，而是太近，近到尖锐的程度，但却完全无损这个作品旷世杰作的称号。
也许有人会问，既然中世纪表现女性的美是弘扬人文精神，为什么现在美女之类的作品没有学术性和前卫性？答曰：任何作品都要看创作之语境。达?芬奇当年画美女，是针对中世纪禁欲主义和神权至上黑暗的批判。人的权利和尊严，在世界范围来看现在已是个早已经提出的问题，在西方基本已经得到解决，但在中世纪，却是有待解决的重大问题。所以说，《蒙娜丽莎》在那个时期是最前卫的作品。
在当代，即便是在技术上超越达?芬奇，画一般意义上的美女也是不具备任何前卫精神和学术性的，更没有成为杰作的可能性，除非作品提出了新的重大问题。
这里的讨论涉及问题的两个方面：一、伟大的艺术作品不一定是远离现实的，反过来说，伟大的作品是最为关心现实重大问题的。二、真正的前卫艺术并不只是线条怪异和形状拆解再造，而必须是针对特定语境中的重大问题提出讨论的，否则便是伪前卫艺术。
因此，我认为在中国目前这个问题丛生的发展阶段，只有介入现实、积极参与价值重建的艺术作品，才是真正能够留存于世的。◎徐唯辛（著名艺术家、人民大学艺术学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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